因果

我是自己的星星。

《丈夫的阁楼》全文

内含可能令人不适的内容,请谨慎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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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从我与杰克结婚之后,我就退出了社区诊所的志愿者工作,将我的身心全部的投入到了我与杰克的这个小家庭之中。

我的爱人杰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个有些残缺不全的男人。

这种残缺并非来自于躯体上的缺失,而是由于常年饱受精神上的折磨而导致的,严重的人格障碍。

杰克幼年丧父。在他还未断奶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他父亲的生命。

我想在那段痛苦的岁月里,杰克就是他母亲的整个世界。面对破碎的家庭与年幼的儿子,这位母亲一定需要付出超过普通母亲数倍的努力,才能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将杰克抚养成为今天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

虽然这位男士上床睡觉前总是不爱洗脚,但抛去这个小问题,他毫无疑问的,是一位十分优秀的男人。

此时,房间里充斥着的“男人气息”,让我脆弱的鼻粘膜有些难受。

我按灭了床头灯,悄悄溜下床,尽我所能的让那扇老旧的木制窗户在不惊声尖叫的情况下被打开。

我的杰克工作一天了,我不想吵醒他。

今天就先写到这里吧。

 

2.

我写到哪里了?

哦对,我的杰克和他的母亲。

这个世界上所有经历过丈夫早亡的妻子,大概都会从自己的孩子身上看到昔日爱人的模样。而在与幼子朝夕相处的岁月里,有相当一部分女性会将自己对丈夫的爱,全部或者部分转移到孩子身上来。

也许是这种移情所带来的结果,杰克与他的母亲,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常年散发出一股阴郁气息的老女人之间,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母子关系。

我第一次见到杰克,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

那是一场例行的小组成员帮扶会,我替临时有事的莉莉丝医生主持那场会议。

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我依然能够记住那场谈话会上所有的细节。

准确来说,是关于杰克的所有细节。

杰克是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加入进来的。

当时老烟鬼欧文正在第三十二次的讲述他的戒断史,我替莉莉丝医生记着笔记,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面容俊郎,眉目间却又沾染着阴郁气息的大男孩,在我对面的空凳子上坐了下来。

发现杰克的并不只有我一个。

欧文很快的止住了话头,自顾自的越过了我这个主持人,以一种近乎夸张的口吻询问这位新成员的个人信息。

会上其他的人也纷纷对杰克侧目而视,等待着按照惯例下会有的自我介绍。坐在我旁边的性瘾者凯斯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斜着身子,满脸都是迫不及待的表情。

而我的杰克,很明显的,这些陌生人展现出的出人意料的热情正在快速的消磨掉他的勇气。我能够很清楚的从他的微小肢体反应中读出一种强烈的逃避的欲望。

为了不让这位可爱的大男孩被吓跑,我及时出面稳住了局势。

直到会议结束,我跟其他人一样,除了杰克的名字以外,对他的其他事情全都一无所知。

这很正常,不是所有小组成员都愿意在第一轮讨论中就将他们心底的秘密全都吐露一空的。就比如米兰达,她已经加入小组一个月了,我们对于她的了解依旧仅限于“米兰达”这个名字。

我好像听到杰克在叫我,今天先写到这里吧。

 

3.

上次是我听错了,好在我没有贸贸然的推开门吵醒我的杰克。

也许是这几天有些生病,杰克最近的睡眠质量很不好,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缩在房间里补觉。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我现在搬到了客房睡觉。我们两个的作息完全颠倒了过来,以至于虽然杰克每天都在回家,但我却很少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我可怜的杰克,等到光明节的时候,我一定要让他跟领班请几天假,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湖边度个假。

上次我写到哪了?

哦,对,我跟杰克的第一次见面。

莉莉丝医生很快处理完了她的私事,重新将自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虽然她不再需要我来记录会议档案,但身为社区医院的义工,我依旧可以出席帮扶会,尽管我并没有什么需要向他人倾诉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我才得以继续与杰克有所交集。

在第二周的帮扶会上,杰克一改第一次出现时的那种沉默,几乎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将埋藏在他心中许久的痛苦全都倾倒了出来。

那次会议以后,我知道了杰克有着严重的精神衰弱,并且对于衣橱有些异乎寻常的恐惧。我还知道杰克正在读大二,主修英国文学和法语。他还喜欢鸟类,对于星期三下午四点五十这个时间点有着奇怪的偏执,正在为了自己的跨洲际旅行而打工攒钱……

那次会议之上的杰克说话总是颠三倒四,似乎处于一种游离于现实生活的混沌状态中。

即使我没有莉莉丝医生那样敏锐的洞察力,却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可怜的大男孩一定在这短短一周的时间里,经历一些超乎寻常的刺激。

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在不说出真实原因的情况下尽力向我们描述他所面临的问题。

我瞥了一眼莉莉丝医生的笔记,只能看到她在有关杰克的那一页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4.

会议结束之后,我拦住了杰克,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问他是否愿意出去喝杯咖啡。

我的大男孩当时仍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我的邀约。

那种肉眼可见的脱节感并未扑灭我心中对于杰克的好奇心。恰恰相反,我的心里冒出了更多的对于他的爱怜情绪。

我们找了临近的一间咖啡屋坐了下来。我点了一杯美式,杰克则要了一杯拿铁。

由于是初次见面,我并没有冒失的问一些私密性过强的问题,只是与他闲聊。

也许是咖啡的原因,杰克看起来比在会议上的时候状态要好一些。他恢复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忧郁的气质,礼貌的同我交谈。

在这次谈话中,杰克表现出了十分优秀的涵养。他得体而不失幽默的笑话总能引得我开怀大笑,谈吐间丝毫不复刚刚会议上的那种混沌感。

这次谈话,让我对于杰克身上的那种异常矛盾的状态十分着迷。他表现的越是正常,这种前后情绪的违和感便越是强烈。

尽管好奇在我的心里不断发芽,但为了表现出与对方同样的涵养,我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个在后来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

没有问“你这一周里都经历了什么”,我问他是否愿意跟我交换联系方式。不出意料的,杰克微笑着答应了。

直到与杰克认识了一年以后,我才从杰克口中得知了当时他那次会议上表现的异常失态的原因。

那实在是一个并不令人愉快的故事,虽然当时的我早已一头扎进了我对杰克炽热的爱恋之中,这个故事依旧对我造成了非常沉重的打击,我跟杰克的浪漫关系也因此几乎走到了破碎的边缘。

显而易见的,这个故事,与他的母亲有关。

 

5.

杰克这几天病的越发严重,他开始高烧不退,连床都下不了。

我替杰克向超市经理约翰请了假,好在约翰先生是个和善的人,给了杰克半个月的假,并祝福他能够早日好起来。

只是这样,今年光明节,我跟杰克一起去度假的打算大概就要泡汤了。

家里的主卧临近街道,我怕每天早晨的垃圾车会打扰到杰克休息,便把阁楼清理了出来,让杰克住了进去。

高烧导致杰克很虚弱,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几乎是完全靠我的用力搬运,才将他安置在阁楼上的。

阁楼上的天窗朝南开,白天晒着太阳,杰克的病兴许也能好的快一点吧。

这栋房子其实是杰克的母亲留下的。

结婚以后,我本打算让杰克从这房子里搬出去,同我一起租房子住。可是正如之前我提到的那样,杰克的母亲是个对于自己的儿子有着极度控制欲望的人。无论杰克怎么劝说他的母亲,那个可恶的老女人就是坚决不同意他的请求,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我始终记得那个午后,那洒满整个浴室地板还有一楼走廊的鲜血,还有那半趴在浴缸旁濒临死亡的老妇人的苍白面孔。

我当时应该是惊声尖叫了起来,又或者是我的杰克在尖叫。叫声配合着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深刻的印在了我的记忆之中,成为我日后长久的梦魇。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跟杰克提起过搬出这栋房子的事情。

那可恶的,恶毒的,该被诅咒的老女人。她的手腕上虽然从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但她却用这种极端的,恐怖的,令人惊骇欲绝的方式成功的留住了她的儿子。

我不想再写下去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6.

杰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刚才上楼给他送饭的时候,我发现昨天晚上放在一旁的饭菜,杰克一点也没动过,只有那杯水看起来似乎被动过,比我昨天送上来的时候少了一点。

大概是由于杰克病的实在厉害,以至于没有精力清洗自己,阁楼里那充盈在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明显,甚至于到达了一种即使是我也难以忍受的程度。

我问杰克需不需要我扶他去洗个澡,但杰克只是躺在床上昏沉的睡着,对我的提问毫无反应。

这样下去可不行。

然而我可怜的杰克,由于童年的经历,导致他对医院十分抵触,因此坚决不肯我给他叫救护车,或者是将医生请到家里来。他坚称,自己这次只不过是普通的换季流感,只要给他充足的休息时间,他自己能康复的。

我没办法,只得听从杰克的意愿。

杰克小的时候,曾经得过一次极为严重的病症。当时的杰克太过年幼,对于那次生病的记忆极为模糊,所有的信息都是杰克长大后从他的母亲那里听说的。

据那位母亲说,杰克当时才两岁半,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突然病倒了。这病来的毫无征兆,等她发现的时候,杰克差点就要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当时电话还没有那么普及,杰克的母亲在没有医生的指导下,完全是凭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经验,将幼小的杰克从死神的手中给拉扯回来的。

虽然免于了呛死的命运,但小杰克依旧是高烧不退。他的母亲一路奔跑着将孩子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等医生和护士接手了她的工作以后,那可怜的女人累的几乎是立刻便瘫软在地。

也许是先前,自己成功治疗了儿子的经验,让这个女人有些洋洋自得,她在杰克后续的治疗中表现出了对医生的极度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感在连续两天的无效治疗之后达到了顶峰。

也许是医生的水平有限,又或许是杰克的病实在太过离奇,总之,整整两天的时间里,医生们始终没有查出杰克发病的原因,也没能让小杰克的情况有所好转。

杰克的母亲对医院大失所望,无视了医生的建议,坚持要带杰克回家。医生虽然担心杰克的病情,但却拗不过孩子的母亲,只得让她带着杰克出院。

大概又是一个命运的巧合,杰克在回家后的第二天晚上便停止了高烧,等到第三天上午,小杰克便恢复的跟往常一样健康,再也看不出任何发病的迹象。

在这之后,杰克的母亲便对医院产生了严重的抵触情绪,拒绝再让杰克去医院。

好在杰克从那之后也没再生过什么大病,一直健康的成长着。

直到现在。

 

7.

阁楼上的恶臭越来越难以忍受了,即使我将窗户全天开着,这臭味依旧顽固的环绕着杰克,早秋清凉的空气也依旧无法将其驱散分毫。再这样下去,我担心邻居会有意见的。

杰克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我怎么推他,他都没有反应,只是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不要去医院。

哦上帝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可怜的杰克。对于医院的恐惧和不信任就像是他的母亲在他脑海中植入的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即使是受过了高等教育,我的杰克在生病的时候依旧像多年前的那个孩童一样,任性且毫无逻辑。

今天是杰克生病的第七天,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杰克,我向莉莉丝医生请了一个月的假,莉莉丝医生很爽快的便答应了。愿上帝保佑她,身为对杰克的情况略知一二的局外人,她向我和杰克表达了关心,甚至提出要帮我介绍她经常去看的一位私人医生。

虽然担心杰克的身体,但出于对他个人意愿的尊重,我还是婉言谢绝了莉莉丝医生的好意,只是说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我会带杰克去医院的。

说是照顾杰克,但我其实也没有很好的方法。杰克不肯进食,连水也喝不下去,更别提吃药了。

今天我用毛巾沾了温水,想给杰克擦洗下身子。但病痛让杰克的皮肤变得异常脆弱,我只是轻轻用力,他手上的皮肤就被毛巾擦下来一块,脓液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水从他手上那块没有皮肤的地方流了出来。

杰克似乎喊了一句痛,而我则被吓坏了,将毛巾丢在一边,去楼下翻出纱布,将杰克手上的伤口仔细包扎起来,再也不敢随意触碰他。

恐惧和无力感让我几乎崩溃,我感觉我似乎就要失去我的杰克了。这种痛苦让我想起了杰克的母亲,身为同样将杰克视为自己精神寄托的人,在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面对突发怪病的杰克,她是否也是像我这样一般,痛苦又绝望呢?

杰克的母亲,威克森太太,那个恶毒而又阴险的女人,虽然我是如此的痛恨她,但对于杰克的爱还是将我和她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因为杰克正在经历痛苦而感到撕心裂肺的话,那就只有那个女人了。

在此种境遇下,只有她能够理解我,也只有她能够明白失去杰克对我来说是多么不可承受的。

如果那个女人还在的话,我尚可以和她一起照顾杰克,我们可以一起应对这个困境。但就在一周前,那个女人却突然消失了。她走的匆忙,只带走了几件随身的行李和她的手机,连车也没有开走。

杰克和我对她的出走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杰克也许知道一点,但他不肯和我说,只是让我不要管那个女人的死活。出于私心,我也没有再去追究威克森太太的失踪,甚至都没有向警察通知此事。

也许我该报警的,杰克的突然生病,是上帝对我做出冷漠之事的惩罚吗?

 

8.

今天是第八天,杰克的病依旧没有好转的意思。

恶臭让我难以忍受,除了上午将昨晚放下的饭食拿走,换上新的菜和水以外,今天我没有再登上阁楼查看杰克的状况。

我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杰克织着毛衣。身为犹太人,杰克从小却更喜欢过圣诞节,我给他织的毛衣也是圣诞节的经典配色。希望杰克能够快点好起来,我们说不定还能在光明节的时候去湖边度假。

前几天我写过,在杰克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些事。虽然我的杰克勇敢的向我披露了他的过去,但那依旧差点导致我和杰克的浪漫关系走向终结。我似乎没有说明那到底是什么事,这并不是我在故意吊人胃口,只是那件事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即使是写在没有第三者会看到的日记里,但我依旧担心,单纯的将这事情宣之于口,都会招来上帝的愤怒。

如前所述,我的杰克在他幼年时期就早早丧父,他的前半生都是与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两人彼此照顾着活下来的。据我所知,杰克和他的父亲长得非常相像。我曾翻看过杰克父母的结婚照,照片中杰克的父亲,和现在的杰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我不知道杰克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再嫁,可能是因为照顾杰克让她没有时间去认识新的男人,也可能是她封闭自己后做出的选择。总之,对于那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一旦没能在第一时间走出困局,之后的日子对她来说只会更加的艰难。

我在大学时期也曾经接触过相关的案例,痛失丈夫,或是生活不顺的母亲,因为难以接受现实,或是无力反抗,而将自己的情欲转嫁到幼子身上。虽然对孩子做出真实伤害的案例始终是极少数,但对于绝大多数生活不幸福的母亲来说,将儿子视为丈夫缺位后的替代品,却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

这种事其实非常常见,我对于那些女性悲惨的经历也十分同情,但杰克的母亲,那个阴暗的,恶毒的,恐怖的,下作的女人,她在那上面走的实在是太远了。

杰克,我可怜的杰克,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失去父亲不是他的错,母亲拒绝再嫁,将他视为丈夫的替代品也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个孩子,为什么那个可恶的女人因为一己私欲所犯下的恶行,却要杰克用一生来承担后果呢?

我写不下去了,我只想抱着杰克痛哭一场。

 

9.

孩子是弱小而无力反抗的。我的杰克,在他还没明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之前,事情就已经发生了。而等他开始明白之后,一切也已经晚了。

我不知道最初的那段日子,对于杰克来说究竟有多痛苦和混乱,但我知道那绝不容易。杰克曾经尝试着以各种方式反抗过,他和自己的母亲争吵,自残,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彻底离开他的母亲。但杰克的所有反抗都因太过年幼,且毫无章法,而收效甚微。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杰克逐渐从一个弱小的孩童,成长为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他的母亲,那个可恶的女人,威克森太太,也被时间摧残着,逐渐变得衰老无力。她开始再也无法使用强迫的手段逼迫杰克与她媾和,只能慢慢断了这个令人憎恶的念头。

等到杰克离开家,去上大学之后,那个可恶的女人更是以着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她没有任何社交活动,为数不多的几个相识的人也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大部分时候她都独自一人坐在家中,给杰克织着毛衣,期待杰克每周给她打来的电话,那几乎就是她生活中唯一的指望。

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女人在对杰克做出如此恶行之后,还能天真的期望着杰克会和她保持正常的母子关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即使她的晚年生活再悲惨,我也丝毫不同情她。

她本来可以和其他母亲一样,与自己的孩子经常见面,度过一个美好而温馨的周末,而不是自己一个人苟且独活,日子过得孤独而寂寞。是她自己的选择让她落到今天的这步田地,她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但大概是太过孤独的生活让她的脑子变得不好使了,她居然谎称自己病重,把杰克从学校里骗了回来。

杰克赶回家时,看到自己本该‘病重’的母亲居然穿着鲜红的透视睡裙,以一种迎接丈夫回家的姿态等着自己。那个画面光是让我想象,都令我无比作呕,更何况是有着深深的心理阴影的杰克呢?

杰克逃也似地冲出家门,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许久。他在街角处看到了心理帮扶会的牌子,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与别人诉说的欲望。

后来的事情就如我之前写过的那样,杰克在帮扶会上认识了我,我们两个陷入了热恋,再到结婚,直到现在。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杰克的母亲,威克森太太,那个恶心而阴险的女人,那个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做丈夫的可悲又可恶的女人,恰恰是我和杰克认识的契机。也难怪那个女人对于我的出现如此的抵触,可能她对我的厌恶不仅仅是因为我‘夺走’了她的儿子和‘丈夫’,还有命运对她无情的捉弄吧。

 

10.

我早上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杰克散发出的臭味终于引来了邻居的关注。理查德先生大概一开始只是想来询问我有没有情况发生,但大概是屋子里的气味实在是难闻,在我打开房门之后,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神色明显不对了起来。

良好的涵养让理查德保持了冷静,没有慌张。他问我是否遇到困难,需不需要他的帮助。我说没事,是杰克生病了,再过几天就好了,让他不要担心。

“威克森太太,你确定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吗?”

理查德盯着我的眼睛,严肃地问我。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有事。”

我打发走了理查德,转身上了阁楼,将窗户关上。

杰克依旧没有好转的样子,有苍蝇落在他身上,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将之挥走。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我应该开始考虑带杰克去医院的事情。

尽管如此,但我还是坚信,我的杰克会好过来的,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毕竟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我的小杰克也是这样,在情况看起来不能再糟糕之后,他自己就好转了的。

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理查德报警了。

 

11.

“你见过这样的事情吗?”

警局里,约翰警长看着摊在桌子前的各种现场照片,拧着眉头,问自己的搭档。

“你指什么?杀人案在这个镇子里虽然少,但一年也还是会碰到那么几次的。但是……但是母亲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把儿媳埋在院子里,又假装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自己才是儿媳的这种事……我真是闻所未闻。”

乔瑟夫端着一杯咖啡,语气略带夸张的说到。

“这个案子的嫌犯好像是个寡妇,自己一个人照顾儿子,周围的邻居都说她没有再认识新的男人。你觉得,这会跟她杀人的原因有关吗?”

约翰警长从桌子上那一堆杂乱的照片中拿出了一张女性死者尸体的特写,因为埋在土里,尸体腐烂的程度尚不严重,还能够辨认出死者的面部特征。但相比之下,另一位男性死者的腐烂程度就严重多了。

由于尸体一直暴露在空气中,加上阁楼中的温度较高,整具尸体已经开始发黑腐败,蛆虫遍布整具尸体的每个孔洞。根据蛆虫的生长情况来判断,死者已经死亡至少十天以上。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吧,毕竟提审嫌犯时,她不是一直在说,自己才是儿媳,还说她的‘婆婆‘,也就是她自己,十天前就已经失踪了吗?”

乔瑟夫回答道。

“因为嫉妒自己的儿媳而痛下杀手,并且想要取而代之……她这是把自己儿子当成丈夫了啊。”

约翰警长喃喃道。

“刚才负责档案那边的同事过来汇报,说嫌犯在十几年前曾经有过因为虐待儿童而被调查的经历,但是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没能立案。这种母亲,真是……”

乔瑟夫摇摇头。

“令人作呕。”

约翰警长补充道。

“算了,不想了。明天安排一个心理师,对嫌犯的精神状态进行评测。如果是装疯卖傻,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逃避罪责的话,哈哈,那她是想的美。”

乔瑟夫说到。

“那如果……她的精神状态的确有问题呢?”

约翰警长将手中的照片丢回桌子上,低声说到。

此时已是深夜,稀疏的星光悬浮于夜幕之上,早秋微冷的夜风从山岗吹向这个小小的镇子,吹的树叶轻抖,吹散了路面上的薄雾。

小镇已经睡去,空气静谧安详,无人回答。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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